作者| 鸵鸟

车行驶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窗外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洁白轻柔的白云，远处的山峦上空被一条厚重连绵的云带遮挡了阳光，更显得浓郁苍翠。两旁绿油油的稻田随风倾倒，又永不放弃的尝试让自己直立腰身，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浪一浪忽明忽暗地奔向远方。偶尔，在公路旁或碧浪间立着几座木质的房屋，没看到有人进出，不时有几只鸟儿飞快的在眼前掠过。公路沿着旁边一条安静的河流在山谷间延伸，我和同伴们静静的看着窗外这幅连绵的画卷缓缓展开，“我喜欢像这样坐在车里看风景，宁静而美好！”我忍不住对身旁的同伴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静的乡村风光（图/鸵鸟）

这里是日本靠近西海岸的乡村，这条河有个好听的名字——足羽川，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嗯，不知道，有机会要找人问问它的由来，也许会有一段传奇的故事。车子在一座桥头停下，目的地到了，我们背上背包沿着旁边的沙石路向桥下的河边走去。

今天的水面风平浪静，河水不急不慢地向下游流动，水中的石头、横木和鱼虾，清澈见底。据说前几天一直没有下雨，河面因此窄了很多，大半边的河底裸露出来，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哦，原来水这么浅呀，太好了，这让不会游泳极其怕水的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站在桥下河滩的阴凉处，有点儿不知所措。一会儿就看到森老师和另外两位穿着救生衣男士一起走来，想必是这次河流培训的另两位老师啦——河流王子和橘子先生，浑身湿漉漉的，看来老师们已经勘察过场地了，内心不觉又多了一份安心。

两位经验丰富一丝不苟的老师（图/森美文）

“昨天室内课已经讲过，进入河流区域的第一件是穿救生衣，大家为什么没穿？”森老师一如既往的严格，“我们还没有下水，在岸上也需要穿救生衣？”几位伙伴有着同样的疑惑。“风险存在于水中也存在于岸上，想想坏河童会出现的十个地点都在哪里？”“有水岸交界处，茂密的水草里……”哦，想起来了，原来如此。

森老师接着说:“进入河流要牢记三点:人没有腮不能在水中呼吸；河水是流动的，水的冲力和循环流力量很大；水温低，五分钟就有可能失温。为此，要做好身体和装备的准备。穿着检查后，下水前还要做热身运动，以防在水中发生肌肉痉(chou)挛(jin)……”

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边试着适应水温一边溯溪向上游走去，跨过隔离墩来到一片平静如死水的区域，水一下没到了腰身，脚下那些久不见阳光长满了青苔的鹅卵石像抹了油一般，刚踩上去身子便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坏河童！”。“漂流，会不会游泳都没关系，首先消除参加者对水的恐惧，只要漂流动作正确就是安全的。”老师的话似乎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我也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别害怕，按照老师说的做没问题，再说了，有这么多老师和同学，淹不死的。”

橘子老师在做示范（图/森美文）

老师说:“伸展双臂，向后躺，记得把腰绷紧挺起来，双腿微微并拢，脚露出水面。”“向后躺，不会沉下去吗？会不会偏沉翻身呛水？这么深的水没抓没落地怎么办？”一连串地问号一下子都在脑子里冒了出来。正在担心疑惑时，周围的伙伴们都砰砰砰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片水花。“啊？都这么胆大呀，那我也试试吧！”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按照老师说的做，“真的漂起来，太神奇了！”刚体会到这份惊奇不到一秒，不知道旁边哪位调皮的伙伴在水里“扑通扑通”玩儿了起来，水面随着摇晃。这一晃不要紧，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由得乱扑腾大喊:“啊，我要倒了，救我救我！”“哈哈，鸵鸟害怕了！”引来周围一阵欢笑！“是不是太胆小太大惊小怪啦？”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看老师和同学们的神情。“没事儿了，别怕，放轻松！”左右两边的同学赶紧拉住我的双手，陪我慢慢放松再次练习，河流王子老师也用我听不懂的话安抚和鼓励(通过眼神和手势确认的)。几次之后，慢慢掌握了漂流的姿势能够平稳的漂在水面了，内心的恐惧也慢慢褪去，暗自为勇敢的开始美美地夸奖自己一番。

另一个循环流，无论使多大的力都逃不出来（图/森美文）

老师们带着大家在一处停下:“水平静的时候很柔和，但当水流过堤坝，就会在堤坝下形成力量很大的循环流，但只要放松身体保持平衡，就可以体会循环流的力量和惊喜。有没有谁想来感受一下？”原本平静的河水到了堤坝前，一下子变得汹涌急迫，争抢着想要倾泻而下，形成一段小瀑布，落水跌落到水面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你推我挤。看着这跳跃的浪花漩涡和同伴们一个个被刺激后的笑脸，我也忍不住想去体验，毕竟有老师保护的练习机会不多。可谁知人刚躺下去，头就被汹涌如注的水冲入了水里，身子失去平衡站不起来，水呛进了鼻孔里，顿时慌了神闭着眼没命地一顿乱扑乱抓，却什么都抓不住，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恐惧如此绝望，深深地体会了“溺水的人会抓住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往下拽，当做是救命的稻草！”。出水后的我大口地喘着气，鼻子和气管被呛得难受，感觉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双腿松软无力，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同伴纷纷来安慰和传授经验:“哪怕喝水也不能用鼻子呼吸，放轻松，练习闭住鼻腔用嘴呼吸！”怎么是用嘴呼吸？怎么关闭鼻腔？完全乱了套，就差不会呼吸了。放轻松，这句挺起来最容易的此时做起来这么难。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被打的无处遁形，更加惊慌！我知道，这一次坏河童成功了。

下一秒就呛水了（图/森美文）

接下来该真正的漂流了，活动区域总长不到一百米，正是一早来看的那段。老师们一位在起点，一位在终点，一位在岸上拍照。天哪！中间的水里除了前后摸不着的同伴学员，没有一位老师做保护，心不由得更紧张害怕！老师再次提醒:“漂流时记得正确的姿势，放轻松，随波逐流，让自己和水融为一体，体会时间在人为规定之外随自然流逝的感动，好好享受！”看着同伴们一位一位乐哈哈地飘走，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被老师推出去的那一刻，感觉像是被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孤零零一个人任隐藏着坏河童的无数只魔手推搡着，不知会被推至何处还是抓入水底，心被紧紧地揪着仿佛要从口中掉出来，山谷中回荡着那撕心裂肺的“我害怕我害怕”。岸上的同伴知道我真是吓坏了，都在岸上大声地鼓励我:“放轻松，头低下去，把腰挺起来，看天空看风景，忘了在水里……”我猜他们为了安慰我，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我害怕我害怕！（图/森美文）

不用说，全部都安全着陆了，要说此时最惊喜最开心的那一个，肯定谁都比不上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在水里这么久(其实也就3-5分钟吧)，曾经老公陪我学游泳前后十年都没有成功，单这一点就足以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森老师说:“今天鸵鸟脸上有笑容了！”（图/森美文）

随自然流逝的感动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呀，第一次光顾着紧张害怕了，哪还有心思管别的。“一件事情只做一次，只能说体验过。体验多次之后才会理解是怎么回事儿，做起来更自如、内心更放松，那就是C—ZONE扩大了，能力提高了。”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这样连续漂了三天十几二十次，“要撞石头了”、“被冲拐弯了”、“原地打转不走了”，小状况和紧张还是会有的，但练多了就都知道怎么办，一次比一次更放松更享受。

“就这样仰望着天空和飞鸟，看或不看远远近近的大山和高高低低的草木，什么都不想不做，随着水波一起一浮、或急或缓地漂吧，像水面飘浮的树叶，像顺流漂摆的水草，像身旁游戏穿梭的鱼儿，像波光粼粼的涟漪……不管天地几何！”昨天躺在白河白河的水面上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畅游在山水间（图/牡丹）

“看，鸵鸟在青山绿水中畅游呀！”“鸵鸟，要说收获最大的肯定是你，你应该交双份学费。”

是的，河流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地方，也是一个可怕和令人恐惧的地方。有时候可怕来自于环境本身，更多来自于内心对未知的恐惧和改变自我的勇气。

很多时候，向前迈一步，就都过去了，而且，勇气是会累积的！

后记:

当看到所有其他会游泳不会游泳的同伴和7岁多的孩子们都能轻松做到，我却为此担惊受怕到要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想到这里不自觉得吓了一跳。为什么？根源是什么？迫不及待地努力回忆以往令自己害怕胆怯的瞬间，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一幕争抢着跳出来，太多了太多了，思绪变成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惹得心疼！别想了，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也许对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一件事，对自己来说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儿，勇敢地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让自己变成希望的样子！

——送给和我一样胆小的你！

谢谢一直耐心帮助我的老师和同伴们！（图/森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