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复工之要在细节
◆ 复工之要在细节，细节之要在担当，担当之要在能力
◆ 疫情防控的总体要求在一些地方转化为指导工作、对照解决问题的提示牌；在一些地方却成为“一刀切”的挡箭牌
◆ 浙江用电力大数据分析开复工形势。一是分地区，对每个县的复工情况进行分析；二是分行业，对十大行业复工情况进行分析，实现准确全面掌握全省各地区各行业复工情况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屈凌燕 袁军宝 荆淮侨
走进群创光电公司佛山厂区，《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看到工人正在有序恢复生产。群创光电公司主营液晶面板，佛山厂区原本安排过年停工10天，结果直到2月10日才正式复工。记者了解到，工厂有7000多名员工，目前在岗人员约2000名。
“需求没减少，之前积累的订单还没有消化，现在的状态是供不应求。”公司人力资源负责人欧阳筱敏表示，目前公司产能只恢复了不到一半，预计整个2月份产值将减少60%；重要的是，下游产业将受到很大影响，这会成为企业下一步发展的不稳定因素。
“复工的前提是能保证安全生产，但企业所做的员工旅行调查仍有很多盲点。如果有人瞒报，或没意识到自己瞒报，对企业的生产会有很大风险。”欧阳筱敏担心。
群创曾有一名司机开车途经湖北，在企业自行排查时并未发现。当地派出所随后找到企业对相关人员进行了隔离观察。企业希望相关部门能用技术手段帮助企业做好员工健康筛查。
对企业经营来说，真正的复工是全体工人安全生产，以及全链条恢复正常生产。
采访中，记者发现，疫情防控的总体要求在一些地方转化为指导工作、对照解决问题的提示牌；在一些地方却成为“一刀切”的挡箭牌。一些地方禁止没有任何疫情症状的返岗返城人员入境，对复工复产造成人为障碍。
专家指出，抗击疫情，全国必须一盘棋，不能一围了事。当前正处于抗击疫情胶着期，对疫情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对复工复产的要求不能一拒了之，或者以层层审批拖延复工，解决之道在于基层工作人员强化细节管理，服务到位；企业积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
▲ 2月9日，哈药总厂为战疫而“跨界”生产医用防护物资 王建威摄
细节落实在细抠
细节首先体现在复工安排的系统性，政府要做到有求有应。
经济大省山东2月7日印发了《关于疫情防控形势下统筹推进当前经济社会发展工作的落实方案》，提出了包括金融支持、就业和招工保障等多条举措。2月8日，山东成立省工业经济运行应急保障专班，开通企业复工复产应急诉求网上受理窗口和热线电话，24小时接听企业诉求，解决企业复工复产面临的困难。
记者了解到，保障专班建立诉求记录解决机制，按照“每日一汇总、每日一会商、每日一反馈”的标准，系统梳理问题诉求，“一对一”拿出解决方案，并重点聚焦共性问题，拿出一揽子措施，解决困扰企业复工复产的“拦路虎”。
截至2月10日，山东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累计开工企业11621家，占规模以上工业企业（28369家，2019年底统计数据）的41%，较前一日提高19.2个百分点。其中，威海、青岛的开工率超过85%。
更早恢复生产的疫情防控物资生产企业则继续加大马力、满负荷运转。日照三奇、枣庄康力、东营俊富、魏桥家纺等重点企业，最大限度扩产能、提产量、保供应。
对企业来说，系统性就是根据实际有条不紊安排复工。浙江春风动力股份有限公司是浙江省重点外贸企业，属于杭州市第一批复工企业。公司一共2012名一线员工，工厂根据生产和员工的实际情况分三批复工。首批10日开工的有442名员工。
春风动力副总经理孙权介绍，首批复工的员工，必须符合四个条件：14天前就已经在杭州，并且身体健康；从今年1月1日开始就没有去过疫区的；在最近14天内没有接触过疑似或确诊病例的；自己居住的小区及周边没有确诊病人的。
剩下1350位非疫情严重地区的员工，要符合身体健康、老家交通通畅可以出城、杭州居住地允许进入、回杭后再隔离14天后无异常，才能作为第二批回公司上班。
还有220位过年期间在疫情比较严重的湖北、浙江省温州和台州的员工，暂时还不允许回杭复工，等待下一步疫情变化再行通知。
如何做到既保证工人身体健康，又保证生产进度？细节体现在各项制度中。
对于首批复工的这442名员工，春风动力也做足了功课。首先，给他们特制了442张特别通行证，每位员工必须在身份证、员工卡和特别通行证“三证合一”的情况下才能入厂。在入厂之前，每个员工都要先测量体温，公司在大门口搭起一个帐篷，让员工进入厂区前先经过酒精喷洒消毒。每个员工还必须佩戴好口罩才能进入厂区。孙权表示，口罩是安排专人发放，按照每人每天2个的标准发放，每周发一次，每次每人领10个。
在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鲁泰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战旗告诉记者，公司建立了严格的防疫制度，严格内部管理，“针对返岗员工实行严格的管控制度，每天对员工进行两次体温检测。另外对车间、办公场所和活动区域每天进行三次消毒。”
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研究院院长兰建平建议，制造业企业根据自身情况，依照“人机料法环”梳理复工运作盘查要点。“人”要充分估计因返乡员工延迟或隔离造成的用工短缺风险，适当组织办公人员支援生产工作，并建立对外沟通与协调机制，成立疫情防控工作小组运作。“机”要确保每日设备与制具的消毒清洁。“料”要充分考虑供应商的防疫情况，提前做好备选方案。“法”要强化疫情监测及防控办法，规范环境消杀办法。“环”要进一步加强生产环境治理，预防感染。
细节之要在担当
担当体现在企业社会责任中。采访中，总部位于杭州的华立集团董事局主席汪力成告诉记者，企业要积极响应属地政府防控疫情指令，没有得到许可，不得复工。但应提前展开工作，谋划如何能把12个月的工作量压缩在10个月甚至9个月的时间里完成。
汪力成特别指出，从产业链的角度来看，大企业还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对于产业链上的中小企业，华立正在研究，采取提前支付货款，提供供应链融资等方式帮助它们渡过难关。这些企业和华立唇齿相依，如果它们都活不下去了，那华立也没有出路。
政府部门的担当体现在服务中。采访中，淄博市临淄区工业和信息化局副局长崔波给记者展示了一沓由临淄区工业和信息化局发出的“命令不像命令、指示不是指示”的“公函”，对方单位遍布全国：有省内的，有省外的；有给企业的，有给政府部门的，内容大都是帮助协调解决临淄区复工复产企业遇到的实际困难，包括原材料采购、协调上下游企业复工复产、协调运输等等，内容“繁杂”。令崔波高兴的是，“无一例外都得到了积极回应”，问题得到了解决。
记者从青岛市工信局了解到，青岛通过企业复工复产应急诉求网上受理窗口等渠道收集信息，建立企业复工复产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困难台账，每天汇总更新，“一企一策”研究解决。至2月10日，已累计收到37家企业反映的防控物资不足、原材料及配件匮乏、配套企业停产、复工备案和交通运输不畅等方面73个问题，其中55个问题已解决，6条问题正在协调工信部、省工信厅研究。
佛山市工业和信息化局总工程师刘炯告诉记者，从10日开始，佛山市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引导企业复工复产。截至目前，佛山共有8200多家企业近55万人复产。其中，规上企业有3200家，占复工企业的四成以上。佛山市针对中小企业复工复产提出了相关专项扶持，安排2亿元资金给企业发放一次性补贴，做好无法复工人员的保障。同时，佛山还要求向在国有物业租赁场地的中小微企业免收两个月租金。针对这一部分优惠措施，具体执行地方已经规划了实施细则。
担当之要在能力
采访中，山东一家大型机械生产企业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产能已恢复到六成，但也存一些因难。特别是跨省物流仍存在诸多困难，运输成本较大，对企业正常运营是最严重的“拦路虎”。
还有企业反映，当前最担心产业链的不安全。一旦上游厂家供不上货或运输梗阻，将影响整个产品生产线，造成严重的停工浪费。
对辖区内的企业情况可以比较清楚地掌握，但对复工整体情况以及产业链的安全，基层干部该如何把握？在复杂情况之下，大数据能不能发挥效力？
记者采访了解到，浙江以电力大数据分析开复工形势，实现了精细管理。
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是电力部门通过采集当前企业每天生产用电量数据，与企业历史正常生产用电量对比，用大数据分析形成的指数。既能客观准确反映哪些企业复工，又能反映复工企业恢复了多少产能。
国网浙江省电力公司营销部主任潘巍巍介绍，目前主要进行了两方面的指数分析。一是分地区，对每个县的复工情况进行分析；二是分行业，对十大行业复工情况进行分析，实现准确全面掌握全省各地区各行业复工情况。
最新公布的2月11日浙江全省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是25.97，所有企业正常生产指数是100，这就意味着目前浙江全省企业复工达到正常状态的1/4。分地区看，指数最高的舟山是63.91，最低的温州只有12.25，只有正常水平的1/10，也意味着目前温州企业复工复产情况还处于维持社会生活最基本需求的状态。
分行业看，指数最高的金融业是70.11，最低的是工业，只有16.21，说明信息技术服务业、要素密集行业在当前疫情防控状态下实现了正常运转。
随着企业陆续复工，浙江各地市的政府正在利用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来合理安排疫情防控和企业复工，效果怎么样？
杭州11日的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是34.54，比浙江省平均值高出了8.57，较前一日回升了3.12，是农历新年以后复工指数增长最快的一天。全市企业日用电量在年后首次突破9000万千瓦时，达到了9005.19万千瓦时。
国网杭州供电公司营销部主任张伟峰介绍，和疫情防控、民生密切相关的医药、食品行业，11日和10日的复工指数都上升了3个点以上，明显高于全市平均水平，说明这两个行业正在快速回暖。
由于电力数据可以完整、准确、可靠地反映企业的复工复产情况，杭州滨江区近几天已经开始根据指数来合理安排疫情防控与企业复工复产的审批节奏。
杭州高新区（滨江）经济和信息化局办公室主任许江鸿说，如果指数比较高，说明企业复工人员比较多，我们会提醒企业做好防护防控和人员的排查，每天上报，确保人员的安全。指数低的企业，说明复工人员比较少，我们也会和企业联系，是不是人员在进出工作区域时有什么问题和困难，政府也会第一时间帮助企业去协调社区。LW
刊于《瞭望》2020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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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喻千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