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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踢踢:我辞职写作,并不是厌恶体制,也不想刻意标榜自由 | 我的2016

杨蕊馨 三明治 2018-10-31



2016只剩10几天可以书写。“一年当三年”是大家在今天快速变化的时代里建立的时间概念。一年足够令人创业失败三回,也够醍醐灌顶数次。我们邀请了一批各领域的达人,包括张春、霍炬、傅踢踢、王嫣芸、邹思聪等,以自述的形式来回顾他们的2016年,那些不为人知的高高低低。今天的主人公是傅踢踢。



本文为三明治“我的2016”系列口述

03篇故事




动画片《驯龙高手》里,维京少年希卡普遇见一只受伤的龙,给它取了一个名字“Toothless”,中国的观众因此称这条表情丰富,一举一动都很“萌”的龙为“没牙仔”。傅踢踢说自己英语不好,一直误以为没牙仔的名字是“Teethless”,后来他开始写文章发表,按谐音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踢踢”。

 

这几年过去,“傅踢踢”这个名字从报纸上豆腐块文章的归属,变成了影响力不容小觑的微信公众号品牌,而他本人也在今年完成了从传统媒体记者到自由职业者的身份跳跃。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辞职,并不是因为厌恶体制,也不想刻意标榜自由。”

 

只是关于写作,他还有一颗更大的野心。

 

我们在2016年的末尾,和傅踢踢聊了聊辞职,写作,还有别的一些发生在这一年的事儿。

 

动画片里,没牙仔长大后会成为一只夜煞,夜煞是龙族中最厉害的品种,聪明危险,力量强大。它们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却因为被隐藏在幼年时期萌动可爱的外表下而鲜少被人所察觉。

 

站在人生的分叉口,承担压力做出选择,迎面走向那个面目模糊的未来,傅踢踢始终像那只萌萌的没牙仔一样,写作就是他专注的飞行,有时候歪头咧嘴笑一笑,用纯净无害的眼神,好奇并温柔地注视这个世界。




口述 | 傅踢踢

采访 | 杨蕊馨



今年我开始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对创作和生活带来的改变,这些看上去不算什么大事,但它对于写作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我去年8月份结了婚,结婚让我用一种不同的身份和状态去进入写作,对写作者来说,生活状态的影响还是蛮大的。白天的时候,我一般都是一个人在写,到了晚上就总会有一个人陪着我,跟我交流生活的种种。

 

我太太正在做的广告行业跟写作领域也有一些交集,我会兼职在她那里做一些事情。不同领域的碰撞也让我开始思考,写作和创意应该怎样结合,又有怎样的差别。

 

今年我很热衷于做菜,有时候自己在家也会给自己做饭吃,周末时间空闲下来,就给太太做饭吃。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写字的话,也许会做一个厨子。

 

这件事情之所以吸引我,因为它也是一个创造的工作,过程中一个很微妙的细节,就会改变食物整体呈现的样貌。

 

一模一样的菜式,早两分钟放盐或者晚两分钟放盐,菜的味道就会不一样。这个感觉很像是写作时候的字斟句酌,两个词的含义近乎相同,我们却要在文字微妙的意味与意境之差上纠结辗转半天。

 

李宗盛离婚后住在北京,专心做他的吉他,偶尔帮女儿做做饭,他写了首歌叫《因为单身的缘故》,里面有句词是“我为王在自己的国度”,讲的就是他有时给女儿做饭,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开一瓶红酒,跟那些残羹剩饭周旋。

 

我每天做菜的时候,从窗口向下望,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偶尔也会感觉像在这个创作的国度里做自己的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与创作相关,而它就缀在我们的生活里,不去做就永远感知不到。

 

这种细节性的东西对我的冲击还蛮大的,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回头看看,会发现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间节点,都是当时被你忽略的一些平淡时刻,你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无比常规的选择,但也许最终整整影响你一生的就是这些东西,而不是年轻时候信誓旦旦的像高考之类的节点。

 

我愈发感受到生命里这些微妙偶然的时刻,对人生境遇的改变,也慢慢体会到它的深意和有趣之处。



 

有时间去发现并且深想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是我这一年发生的比较重要的变化,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会强化这种感知能力,走向外面的世界,就无暇顾及这些细微的感受,而独处的时候,生活中不易察觉的细节自己会放大。

 


辞职,我把自己变成了自由职业者


辞职这件事,其实想了蛮久的。

 

我毕业后就去了文汇报工作,之前在新华社和解放日报实习,以实习生身份在一线做经济条线的新闻,跑了蛮久,基本了解了这类新闻如何生产运转,也认识了不少条线上的人,所以入职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直接进入这样的工作模式里。

 

没想到最先迎来的,是8个月的夜班轮岗,每天的常规工作,就是进稿库、选稿件、做标题、配图片,偶尔做做采访和约稿。

 

下班通常在凌晨两三点,坐着接送班车,每天都跟“凌晨四点的上海”打照面,车子沿着外环线绕上海一圈,穿静安、到普陀、转嘉定,再回浦东,心也一点点沉下来,消磨着上班的劲头。

 

日子在程式化工作的不断重复里变得有点苦闷,我于是重新捡起了写作。傅踢踢这个公众号的起步就是在那个时候。

 

后来,文汇报提出打造“人文大报”的概念,扩充文化部的编制,我就被调去写文化评论了,工作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段期间我一边给报社供稿,一边在自己的公众号写些情感、文化类的文章。每天的产出量很大,最多的时候每天要写一万字,少的时候也至少要三五千字,高强度的输出下,我觉得自己原先的积累快要消耗殆尽了,那个时候就有了一个想法,安排一段时间专门给自己用来成系统地大量输入。

 

当我愈发深入地去写一个领域的内容,就愈发觉得在这一领域持续系统积累的重要,但我一直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尤其工作了之后,时间就被压碎了,人变得很被动。

 

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以后应该怎么走,说老实话,写到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吃紧了,写文章没有从前驾轻就熟,重复使用同样词汇的频率也在变高,现在如果让我再为两年前看过的电影写影评,我也写不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这两年我进步有点慢,写作陷入了自我重复,这就是一个警告,我需要给自己的职业方向和人生方向重新做调整,让这条写作的路走得更长远些。

 



之前看到有专栏作者说,在今天这样的时代,她不会选择以写作为生,写作这件事没法让他过上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

 

这两年情况已经有了些改变,自媒体时代对写作者来说,在“养活自己”这件事上 比过去容易了许多。当然,,“养活自己的能力”不仅仅指的是赚钱的能力,更多的是人欲望和能力的匹配度,它是一个相关变量,而非简单粗暴的数字指标。能力是否足够到填满欲望,就因人而异了。

 

公众号广告收入赚到第一桶金,我可能还是会继续靠投资赚钱,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然后专注于写作。今后公众号对我来说,还是一份工作,我需要用运营公众号的能力,去填补写作欲望对自己的消耗,从而养活自己。

 

很多人说我辞职是投身内容创业,我一般都说,没有,我只是自由职业者。

 

我们现在提到放弃这个词,会把它看得很重,好像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我倒觉得,放弃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经济学有个“机会成本”的概念,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其实都意味着一次放弃。

 

我选择放弃体制内的安定和平顺,为了获得一个相对自由,不受限制的写作空间,选择放弃全职经营公众号,是为了把写作从阅读量的压力和商业因素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我在写辞职那篇文章中也提到过:“辞职并非跳槽,而是安心御宅,做一个自由撰稿人。是微信公众号的风靡,帮我把计划提前了。”


写作也是“做减法”


刚辞职的时候,我经常在家里“葛优瘫”一整天。所有的时间突然都归自己管了,我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有时候三四天都不写一篇文章,通常翻本小说,或者看两部电影,一天就过去了,我还经常自我安慰,说这是为了积累素材,看看别人是怎么表达的。

 

朋友们听说我辞职,有了一个近况的变动,纷纷约见面,饭局攒了30多个,到现在都没吃完。

 

我之前说过,专职写作这件事,20岁、30岁跟40岁开始是完全不同的,很多人的理解是不同年龄的心态阅历和表达能力的不同,其实我想说的是生理层面的不同。

 

对于写作者来说,存在一个时间窗口,20岁的时候,记什么东西都是很快的,很多东西看一眼基本上就能记住,可是如果30岁的时候再去写同样的东西,如果没有系统的训练方法,没有出色的记忆能力,光素材积累这一项就很难做到,40岁的时候,当你想用一年的时间创作出一部长篇,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和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了。




写作者要面对的诱惑也多,如果不合理的规划时间,去放纵自己,就会对写作造成伤害。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写作的人都在锻炼身体,大家知道最多的一位可能就是村上春树。

 

家里蹲一段时间之后,我像高中的时候做暑假计划一样,尽量把需要外出的活动都安排在同一天,然后把一天时间划分成几个板块,8点钟起床,吃完早饭后开始工作,下午去游泳等等。

 

除了需要自律,还要在不断跟自己拉锯的过程中认识自己的局限,并且努力守住那个边界,写作本身是一个“做减法”的过程。

 

我在20岁的时候,什么题材的文章都写,乐评,影评,时政评论,美食评论,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敢表达越来越有限,也越来越浮于表面,我明白自己不可能在所有的领域都写得很精深,所以我慢慢的开始放弃掉一些。

 

写作到了最后一定是往更深更细的方向去,我接下来主要想写的题材是流行音乐,并且会专注在这一领域。

 

前段时间我把公众号的简介从“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改成了“不装,不撕,不端着。有趣,有爱,有温度。”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写过一些蛮刻薄,蛮毒舌的东西,那时候有着极其旺盛的表达欲,爱好表达观点,用以彰显自己想法的独特,落在纸面上,现在看来,大多都成了情绪宣泄和无意义的吐槽。

 

现在我希望能实现更高级,更深刻一点的“有趣”,表达自己不是那么重要,写作的视角和方式已经表现出写作者的态度,我不想再着急地告诉别人“我认为······”,我希望材料的编织和事实的勾陈可以代替我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不对读者做任何的期待


过去这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是我在学习怎么跟自己相处,做公众号也好,写作也好,到现在这个阶段,我也会有焦虑,这种焦虑真正的核心是自我怀疑。 

 

我现在不太会因为外界的评价而焦虑了,最大的焦虑来源于自己。之前上班的时候,至少能保证完成每天的工作,所以哪怕再怎么萎靡不振,我也可以说基本任务完成了。辞职之后,所有的时间都归自己,如果哪一天我什么都没做,白白浪费了一天,就会陷入责怪“自己一事无成”的消极状态。

 

写作本身也会经常使人产生自我怀疑,经常会想,我写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意义?为什么这篇文章很准确的传达了我的心境,却收不到回应?又或者是我是不是又到了瓶颈期?

 

其实所有焦虑产生的基础,都建立在你是真正的爱着自己在做的这件事,你是真的想要做下去。



 

周星驰有一个著名的鸡汤,他成名之后,有人问他:“你为什么能够坚持到今天?”

 

他想了很久之后,回答:“为什么坚持,想一想当初。”

 

公众号一下子火了以后,会把很多人推到一个原先设想不到的状态里,有些人成名之后,会头头是道的讲,自己当初是怎么设计这个公众号的,后来是怎么一步步的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这些其实很可能后来建立的一套话术,大多数人都是一步步探索试错到今天,出发点无比简单,就是喜欢。

 

所以只要一想到写作是我要坚持做一辈子的事,就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写下去。

 

有很多读者说,看我的文章觉得很温暖,可以抚平焦虑。

 

以前我写的一些吐槽毒舌类的文章,做的都是一些“破坏”的事情,也许没有什么恶意,但对身处其中的人,对现实本身不会有太多正向的帮助,现在我更想做一些“建设的事情”。

 

公众号的阅读环境里,大多数人不是看文章,而是看“内容”,图文类的“内容”有点像我们说的“帖子”,这类阅读不是严肃的针对文章的审美,他们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就好像过去人们在火车站买《知音》《故事会》,现在的网络就是一个喧哗嘈杂的火车站,一部分人关心的不是文学,他们只想消费《知音》和《故事会》。这里说的不是高下的区分,而是诉求的差异。

 

自媒体写了三年,我最大的感触是,用户或者说读者是没有义务去了解作者在想什么的,很多微信运营者会这样要求用户:我要做广告了,你们要理解我,你们不能总是骂我,因为我也要生活。

 

曾经我也有相同的想法,但现在不太会了,如果做广告这件事情是我不得不做的妥协,那么我会通过其他方式去补偿我的读者。

 

现在我不急于去表达什么,不急于去证明什么,也不苛求读者必须接受什么,如果要用一篇文章去改变一个人,会让我觉得有压力。

 

我只在这里讲讲我自己,讲讲我愿意说的话。




三明治“我的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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