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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表情批判——论狗头与流汗黄豆对交流与情感的双重污染

思庐哲学 2023-04-0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后现代主义哲学 Author 阿月

(哲学前沿系列读书会04期:"压胜抢断"的因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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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月

王无,笔名阿月,微信公众号后现代主义哲学主编。

本文来自「思庐哲学×百大up主计划」创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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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我国当前的网络环境上,狗头、滑稽与流汗黄豆通常以后缀的形式出现在主体发表观点、攻击他人和情感交流的三种时刻——表情包消解了主体所发表观点的严肃性和可交流性;使得对他人的攻击流于最表层的态度式言语轰炸而无法真正伤及对方快感经济学核心;以及,它又以自闭的精神环形防御的模式障碍了主体与他人建立情感连接关系的可能——作为一种极度不自信精神状态才能呈现出的防御机制,这些具有强烈攻击性的表情包不断摧毁这三种时刻的特殊性,使其情感与思想全部流于重复性的纯粹话语搬演,后缀了表情包的语言其实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只是对某种防御性时刻的单纯的再现。

注:本文中所有“表情包”指的都是那种带有明确攻击性意味的表情图示。


显然,无论是在开启一个话题的帖子对场域的创造之中,还是在转发与评论对已有场域的增补、侵犯或搭建之中,表情包(特别是狗头与黄豆)都在越来越多地作为一种景观后缀被现代性的网络主体于发表观点时所选用,在这里体现出两个效果——

首先,表情包以最直接的形式表现出主体对其所发表内容的严肃性的放弃,那意味着主体在开口之前便已然摧毁了自身语言效果的可交流性本身,他并不支撑和坚持自己的话语,反而完全退缩到了一个类似于马戏团小丑的表演式扮丑作怪的不需要被认真对待也不需要被认真纠正的丑角位置上,表情包就是那张小丑面向观众的拟像鬼脸,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表情包并不是话语的后缀,反倒是话语沦为了表情包的前缀,因为这时的话语并不试图被另一主体纳入其可感知的视界,它只是一堆剩余、渣子和废料用于搭建一个台子令那呲牙咧嘴的表情包在滑稽戏的特定位置里的粉墨登场。

实际上,流汗黄豆、滑稽、狗头等才是表意的中心,而作为前缀的语言则只是表情包的中介与铺垫,如张土豆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必须大规模克隆,以后全世界人民人手一只,实现土豆共产主义(滑稽表情),话语为了屈从于表情包的登场,而先在地从严肃的观点表达被编码为无意义的拿某个对象讲笑话找乐子、空洞无聊的钓鱼反串、纯粹政治立场的景观化外部投射等主体防御机制的再生产,此刻的主体已经不再需要理性、逻辑与情感抒发对其言说的支撑,而仅仅只要发表一个狗头就可以获得一个象征秩序里足够安全(也足够无能)的稳固位置,这使得他的语言、知性与辩证能力均沦落于某种永恒的停滞与匮乏之中。

无论如何,作为言说基础的能指本身总是无意义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不得不坚持自己的意义——能指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谜题,所以主体才不得不去破译它们的秘密,理解它们的意义,并不断开启自身知性与理性的辩证运动——我们可以在知乎上看到答主写好一条回答之后,通常都会继续为该回答增加新的内容上去,以增补自己的论述或回应网友。实际上一个回答总是可以无限地延伸,无限地增补其内容,因为总是会存在一个尚未被充分说明的剩余表述驱使着主体将话题继续,能指的链条是一种永恒的残缺,因为它永远总需增补,又觉不够,也正是在这种知识与谬误的缠绕里,话语才能在前进之中不断生成。

然而,表情包式的话语摧毁了能指链条的语法、逻辑、隐喻和标点符号等意义的锚定点,以拒绝外部交流的方式,将那个总是尚未到来的、头脑里充满比主体更多知识的、话语逻辑无比清晰地反驳主体的他者的存在抹除,主体不会和比他知道更多的反驳者相遭遇,没有人会同一个带着滑稽表情的人争辩,因为配上滑稽的表情就意味着他的话语恰恰什么都没有表达,如果说理性的交流是一种永恒的匮乏,那么表情包式的交流则是一种“对匮乏的匮乏”,它让我们失去了直面自身残缺、愚蠢与匮乏并在思想上继续前行的可能性,进一步来说,比无能更无能的其实是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无能,表情包恰恰是以一个最懦弱的样子将自我的无能密不透风地遮蔽和保护了起来,通过建构某种极为严密的防御性架势在任何场景中都以车轱辘的状态不断反复。


显然,严肃的回复总是在对一篇文章增补上其本身尚未被充分说完的知识,并同谬误缠绕着互相交换位置构成某种辩证的运动,但主体对表情包式话语的增补则只能补充和其反对者的对骂了(只不过有些时候被羞辱的人并不一定真正在场),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饱含侵凌性的话语依然是以某种表情包作为结尾的,它开启了表情包的第二个功能,即其作为辱骂学意义上的功能——

表情包式对骂的第一种形式是对对方智识能力的辱骂,它实际上再次暴露出了主体的无能,意味着这人不能通过严肃的交流和辩论,使得对方的无知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因此便只能强行把纯能指层面的“你是一个被洗脑的弱智”的侮辱性言辞强加铭刻在对方的符号身份上,越是凶残地对对方智商进行辱骂就越是说明主体已经匮乏到了除这个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的窘迫境地,不然他为什么不通过辩论将“我的聪明”和“你的愚蠢”不证自明地呈现给外部他者呢?

同时,如果说确实有一个聪明与蠢笨的二元对立存在的话,那么在冲突和争鸣之中,任何主体都不会总是聪明的,也不会总是蠢笨的,ta有可能在一场交流中处理得当,也有可能在下一场辩论里胡搅蛮缠,所有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内在的罗格斯系统对此作出评价,但是当表情包杜绝了一切理性交流的可能之时,主体便已然彻底封绝了自我通往智识运动的路径,唯有将对立面强行指认为愚蠢的方式,才能据此获得对自身聪慧程度的确证,他仅可以通过两波小学生对骂时互相说“你是傻瓜!”“你才是傻瓜!”的谁声音更大谁喊得更持久的方式来生存,就像神友虽然比兔友更关心底层疾苦,但是说话永远带着流汗黄豆表情的他们恰恰也只能在一天吃三顿洋芋的小男孩这里依靠兔友叙事的荒诞和不一致来维系自身对现实感的把握(因此他们希望这样的小朋友不是更少而是更多)。

表情包式对骂的第二种形式是对对方母亲的辱骂,此种言语一方面试图剥夺对方想象界的温柔的母亲,让她在性化的意味里成为了主体的私有物品,另一方面又试图解码对方象征界的慈祥的母亲,使得我们实际上分辨出了母亲根本是一个女人的形象,让她作为性化的客体,重新进入一种被阳具所宰制的欲望之中(这种欲望之前是遭到传统家庭空间压抑和忌讳的),以对他人父系权威最重要商品的唯一性进行玷污,但实际上,“我强奸了你马”(这个“马”通常是一个棕色的马匹头部图像的表情)的说服力甚至不如“你是一个被洗脑的弱智”,因为“你”毕竟是在场的,而“你马”并不在场,因此后者实际上违背了基本的伦理道德——母亲到底是不是淫荡的和性化的,应该由她自己亲自开口讲解自己的故事,而不是由别人代她来说。

对母亲的侮辱比对他人智商的侮辱更为无力,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并不认识那人的母亲,这些话语的意图只在于表达一些纯粹的态度和立场,因此我们可以说,辱骂的意图,并不是辱骂本身,其中代表侵凌和攻击的辱骂他人中心性,也早已被主体渴望融入象征秩序集体的企图的中心性所取而代之,故而表情包式的辱骂并不试图切入对方的快感经济学核心,反而以符合象征秩序的礼仪规范为语言组织形式的根本大法——它总是用来确认上下铺姊妹兄弟或网友之间轻佻诙谐的友好态度;或者以另一种形式——通过攻击异质化的存在(比如攻击女权主义者),来确认主体(男性中心主义者)和整体(父权制公共空间)之间稳固的连接关系。

“表情包以最直接的形式表现出主体对其所发表内容的严肃性、情感性和可交流性的放弃”。


作为自身话语意义自毁性的防御机制,表情包将主体的愚昧与无知、脆弱与敏感通通遮蔽了起来,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躲在戏谑的表情包及其所处的集体身份政治立场的背后不暴露一丝一毫的痕迹,使用表情包和朋友或爱人相连接,他同样不再坚持自己的情感,以防御那个被他者讥讽与公开聊天记录的可能的创伤性介入,这里,爱不会生成,不会对主体敞开,感情永远不需要被严肃地对待,同时也永远不会失败。

父系话语的公共空间将坚持自己感情的男性称为舔狗,为了遁入这个侮辱性能指的反面,男人们总是急迫地需要获得爱人的处女来证明自己是有所收获的,这不止意味着他们在物化女性的将她当作纯粹的符号价值以完成其计算性,更代表着他们也在表情包象征交换的防御与进攻里像物化女性一样物化了自己的情感和身体。

可以说,表情包以最直接的形式表现出主体对其所发表内容的严肃性、情感性和可交流性的放弃,它让我们失去了直面自身残缺、愚蠢与匮乏并在思想或情感上继续前行的可能,实际上,我们越使用这种消解自身真诚与严肃的方式对我们的话语进行摧毁性保护,就越是证明了我们就是一只极致的敏感、极致的无能与极致的懦弱的可怜虫,我们正任由这些带有攻击性的表情包将它的使用者们封绝于一座座自卑所构成的原子化的牢狱群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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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小也
排版:莫一
审核:云谲
美工/VI: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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