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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多重宇宙》:生活不止眼前的贝果,还有远方的禅

思庐哲学 2022-12-1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四线段 Author 小也


来源:四线段
作者:小也

编者按:

近期,《妈的多重宇宙》引起了不少讨论。

面对生活的毒打,陷入虚无、解构一切的反派女儿和不断努力、劝人善良的怂包父亲代表了两条典型的道路。而反派女儿折腾了一整部片子,最后想知道的无非是——

还有第三条路吗?



作者被迫营业自我介绍:


思庐的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小也,刚脱离新传苦海的哲学系研0学生,思庐新来的编辑。业余爱好关注性/别议题和阶级斗争新解,以及打拳(物理上的)。


关于这部片子,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有问题欢迎批评指正友好交流,不欢迎骂人哈。


我这人吧,奇怪的想法不少,以后还会随便写写,也欢迎大家一样随便看看。




【剧透预警】本文含有剧情信息,没看过这部片子的朋友慎往下滑。



最近,《瞬息全宇宙》以清奇的脑洞、炫酷的美术特效、无厘头的剧情推动手法和复杂的内核,进入了我们讨论的中心。作为科幻电影,这部片子可以说是跨界大成功——故事中折射出的复杂社会问题值得反复地讨论和研究。比如,造就了Evelyn这样的“中国虎妈”和Joy这样的“问题少年”的西方主流社会下对华裔和对女性双重的结构性压迫应当如何解决,以及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母女双方重建情感连接的方式是怎样的,都是值得讨论的话题。


但身在疫区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关心那个。我的问题在于:既然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不干脆毁灭呢?或许,是真的像片中反派Jobu Topacki说的那样,人就只剩下虚无了吗?

“Nothing matters”——真的吗?


片中“Everything Bagel”(“啥都有贝果”)的意象是我个人认为选择得最成功的意象之一。Everything Bagel本来是为了防止浪费,把面包店里的边角料全都放在一个贝果上来烤的产物;在电影中,则是Joy把她所有不完美的日常生活塞进一个贝果而产生的类似黑洞的东西——繁杂琐碎的糟心事儿堆积如山,中心却是空洞的。

贝果的空心是吞噬一切的虚无。有人说那是黑洞,也有人认为那隐喻着母亲子宫的出口。想要投向贝果的Joy渴望的是虚无、是一切的毁灭,还是降生之前的混沌?

总之,她渴望消弭现有的一切。

片中我们看到,Joy生活在典型的中式家庭。从《喜福会》到《面子》表现的都是这同一批中国家长:对子女寄予极高的期望,严格要求他们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路线去行进;同时,因为习惯于含蓄地表达甚或压抑自己的情感,又很少能与子女产生好的情感互动。这样的家庭中,子女不仅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还被阻塞了大部分(甚至全部)的情感出口。他们的人生是一种“本质先于存在”的人生,一种自由意志少得可怜、没有空间去质疑自己所做的事有何意义和价值的人生。


插一句:这些电影表现的可能算是一种对华裔移民家庭的刻板印象,在此姑且不去讨论。但我们能看到,如果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子女确实很容易陷入存在主义危机。

就像Joy,不知道自己被要求去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而当下琐碎磨人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于是自然而然地陷入消解一切意义的循环。没有意义的事就不用去做,她拥有了反抗母亲要求的充足理由。

多重宇宙里无数的人生样态又强化了她的认识:没有意义,一切都只是随机,混沌才是宇宙的主题。

很多时候,面对生活,我们自己也只能选择这样一条路径。改变不了面目可憎的生活,就解构它——像《哈利·波特》中那样,对生活念一个“滑稽滑稽”(Riddikulus)咒语,那些可怕的东西就变成滑稽的、惹人发笑的了。“它们没有意义”,我们这样说服自己。陷入存在主义危机时,解构的确是一种即时好用的方法。

但这大概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即使我们解构了生活的意义,生活本身还硬邦邦地在那里。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想活下去,我们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和它接着打交道——就算它跟一坨狗屎差不多。

否则,Joy为什么在黑化成Jobu Topacki之后,还要穿越重重宇宙去寻找Evelyn呢?她说,其实我费尽千辛万苦,跑了这么多个宇宙找你,是希望你能告诉我,除了投向虚无的怀抱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虚无主义解法以外的另一种经典解法是存在主义解法,也就是强调存在本身的无意义性和自由选择为存在赋予意义的作用。

电影当中多少有这种解法的影子,比如Waymond为了能好好活下去而选择善良,还劝Evelyn善良。

问题是,这种解法比起前面提到的解构,有更能解决到问题一些吗?

我们不难发现,存在主义的解法说到底是一种“真空中的球形鸡”解法。它忽略现实存在的很多阻力,一味地强调我们都有选择。我们生活在社会关系当中,每个人都是与许多人切切实实地发生着关系、维持着连接的社会个体。我们当然有自由意志,可以做出选择,但这些选择都需要被嵌入社会关系当中去观察才有意义。被孤立起来的“真空中的球形人”,即使ta做出了为自己赋予意义的选择,也是没有什么“意义”可以去思考和选择的——意义本身就是社会的产物。

记得思庐哲学公号上周发布的“逃避大屠杀”那个话题吗?一位母亲要带着两个孩子逃出集中营,但通行证只有两张,意味着只能带走一个孩子,不然三个人都要死在集中营里。萨特面对这种两难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你还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自杀来显示你的自由意志。

难怪人们说世界上最不可信的除了渣男的嘴,还有萨特的自由。

Waymond的“劝你善良”就是强行把世界理想化的产物。



那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电影告诉我们一条奇奇怪怪的路径。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但我们不必过多考虑这些选择的意义和我们要为此负起的责任。比如说,在第二部分最后的对话中,Evelyn说,“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面对Joy,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接受并亲自承认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的爱”,成为影片中她挽救Joy于贝果的契机。


在石头宇宙里,Joy问母亲是否能告诉她另外一条道路,让她免于生命的痛苦和无意义感,免于多重宇宙中不断的流离——Evelyn现在给了她一条路。

仔细一琢磨我们发现这种奇奇怪怪的解法有点类似于禅宗,其要旨在于我们不是和世界和解,而是和我们自己的感受和解。选择这条路径意味着我们全盘接受那些让我们痛苦的事情,以及我们的痛苦本身。就像剧情中Evelyn看遍多重宇宙中不同的生活后,第一反应还是“好像这些都没啥意义”。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接受了当前一团乱麻的税务状况,接受了Joy的同性恋身份,接受了Waymond的善良、懦弱。

可是没有找到生活意义的她,却在看着Joy的时候,无法压抑自己作为母亲本能而强烈的感情,就这么顿悟了——无论这世界有多荒谬、多不讲理和没有意义,我都爱你。Evelyn终于从情绪的压抑中解放出来,面对自己真实的感受,郑重其事地表达了承认。

这种解法和解构式解法的本质区别在于,虚无主义的解构代表了某种逃避的态度,即接受事实而否定事实背后的意义;而禅宗的解法则不仅意味着接受一些事实本身,而且还意味着接受这些事实所处的、我们生活的世界的本来面目,以及最重要的,接受我们自身在这世界里真实的想法和感受。

换句话说,如果虚无主义告诉我们“一切都不重要”,那么禅宗告诉我们的则是,一切外物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心而已。


只要看看那位棉布裙子、光脚穿球鞋、永远充满愤怒的“安妮宝贝”,在“修炼”了几年之后变成佛系的、随缘的、莫得感情的“庆山”,就不难发现,在个人层面上,禅宗是一种进退合宜的方式。练就一颗强大的内心,与自己和解,关注自己的真实感受,让自己快乐地生活——被社会毒打过的朋友们,试问一句谁不想?

可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是我们自己承担这一切呢?痛苦是哪里来的呢?明明每个人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事情还是一团糟?或许不公正的社会秩序应当为此负责。

而禅宗的解法,囿于个体的内心,在此也到达了它的极限。

安全的精神角落只能躲一小会儿。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认同马克思那个著名的判断:

“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至于怎么改变,朋友们欢迎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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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也
排版:莫一
审核:永方
美工/VI:小周
配图:《妈的多重宇宙》




● 对女性来说,做母亲是一种“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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