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疯狂的一月到民族性的养成 | E闻美政（附音频）

《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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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疯狂一月

股市的V字型反转。

关注美国股市的朋友，本周前两天一定感觉像蹦极一样地刺激。此处提醒，有心血管疾病的朋友们请一定注意自己的血压。做钱财的主人，而不要做钱财的奴隶。这两天的股市连续拉了两个 V 字型反转。尤其是周一，开盘狂跌 5%，然后突然转头，直线上升，尾盘居然收涨。这种变故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年轻，很没有见过世面。

一般的分析认为，这种罕见的震荡，是机构买家，尤其是做空的机构，利用美联储升息，财报季前的躁动等等，甚至俄罗斯和乌克兰冲突这种政治事件，来不断炒作，不断挤压散户手中的筹码。我相信他们确实做到了。美国年轻的散户们从年初开始，就一刻不停地做着接盘侠。每次股市下跌，就出现大量散户的买盘。跌跌不休，越跌越买，每一次散户们都觉得自己抄到了底部。而周一上午，散户们终于挺不住了，大量恐慌性抛售，一上午就净卖出了 13.6 亿美元的股票。而做空机构在一月份到现在为止，据估计已经获利了 1300 亿美元。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游击队永远不要去和正规军在同一个战场较量。散户中大多数都是毫无投资经验的人，他们本质上和进赌场的人没有区别，只是希望搏一搏自己的运气。谁最喜欢他们呢？赌场老板。在股市里就是专业机构。这些人是纯粹来送钱的，哪有不欢迎的道理？而这种赌博有一个特点，就是总会有个别人赢得大奖，从而鼓励更多的追梦人参与。但最终的结果，是 99.9% 的人输掉自己的劳动所得。

事实上，大量散户的出局，对于股市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美国股市中散户的问题，我在去年 11 月 18 日和 12 月 13 日的文章中都作过分析，这里就不复述了。大量散户进入美国股市，就好像一大群羊突然出现在了狮子群面前，结果引起狮子们异常兴奋。散户的离去，或许有助于股市的稳定。请注意，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散户不能去投资股市。但要进入这个游戏，就得有游戏策略。不能去和正规军硬杠。

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策略，只作为一种经验分享。

第一，要选择和正规军不同的战场。所谓正规军，就是那些整天盯着盘口的机构专业投资者们。他们获得高额回报的战场，就是依仗自己的信息优势，技术分析优势和资金优势，反复做短线投机。进入这个战场，散户游击队们毫无优势可言，只能凶多吉少。所以，我只长线持有质量优秀公司，买了就把他们的股票放在罐子里，埋在老榕树下，等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这个做法等于避开了股市的炒作，而投资于美国的经济成长，游击队不和正规军打同一个战场。只要是长线持有，回报是相对稳定的，而且好公司给你的年回报率，甚至完全可以和长期持有房地产的回报率比肩。

第二，我自己不打仗，但我请雇佣军帮我打仗。也就是投资各种基金。这等于花钱来请专业人士来帮你操作。这相当于离开羊群而加入狮子群。这种做法的安全性不如前一种，因为在相对残酷的战场上，专业人士翻船的也比比皆是。但他们的搏斗水平在大概率上依然胜过我们这些门外汉。

这里想说一些题外话。

我们华裔有很多优秀的品质，其中最优秀的就是相信个人奋斗会有更好的未来，这一品质可能和我们古代的科举制度有关。科举制度实际上打通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所以我们今天的文化中，绝大多数华裔相信只要 ”头悬梁锥刺股“，就能够得到 ”黄金屋颜如玉“。这一品质有世俗的一面，但也给了人奋进的动力，使得华裔在少数族裔中一直处于较为成功的一群人。至今我们很多人会不理解为什么一些其他民族的人那么懒，那么不上进？很简单，他们的历史上没有形成这种奋斗的文化。这只是我们历史偶然的结果，并非华裔的基因天然优秀。

但我们华裔也有一些不好的品质。其中之一，就是爱赌博。这看上去是一种非理性的选择，但在历史中也确实有合理的成因。这主要来自中国历史上长期的不稳定性，王朝更迭也就是几代人之间的事情。财产和地位得不到稳定的保护，因此反过来也有一种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的感叹。中国人内心的不安全感，往往会高于同时期的西方人。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多数中国人没有宗教。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即使他在现世中遭遇很多不幸，但他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这种确定性，可以提供一定的安全感。

缺乏来世归宿的安全感，就会很注重现世的得失。再加上我们相信个人奋斗可以获得阶层跃迁的文化，就自然催生出一种希望走捷径的愿望。这当然也是一种基本的人性，谁都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果，西方文化里也一样。但是中国文化将这一因素放大了。所以你会看到中国人在战争中，非常喜欢使用计谋。所谓”妙计“，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收益。十万支雕翎箭，开着草船江面一夜游就弄到了。这种故事听得人相当神往。关于赌博一夜暴富的电影，成为香港电影的一个门类，创造了各种“赌神”“赌王”赌圣“。如果你爱看武侠小说，你可以发现，几乎没有一个大侠是老老实实自己一步一步苦练上来的，个个都有奇遇。即使郭靖也有误喝药蛇宝血，接受多位高人指点的好运气。

我们可以做一个参照。日本文化中，几乎看不到这样的走捷径的狂热爱好。日本也有武侠小说，他们叫武士小说。如果你没有读过，也可以通过一部很有名的日本动画片”圣斗士“ 来了解日本的这种武士文化。他们的武士和我们的武侠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日本的武士都是玩命玩出来的，可以是玩命苦练，也可以是玩命冒险，最终在死亡边缘超越自己。但中国的武侠，几乎每一个的成功，最根本的原因，都是自己的好运气。

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呢？

这是因为日本的传统上，社会阶层是相当固定的。武士本质上是贵族阶层，不是贵族的人再能打，也最多做一个忍者，蒙着脸干偷鸡摸狗的事儿。作为普通百姓，基本上你的出生就决定了你的未来。农民的儿子都是农民，豆腐店老板的儿子继续做豆腐。你看出来没有，这是一个没有捷径的社会。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把自己那份工打好。打得比别人好一些，就是你的成功。这就是为什么日本动不动一个小店就几百年历史，有几家企业甚至传承超过上千年。

但中国人就不一样了。中国有科举。豆腐店的老板会觉得做豆腐太辛苦了，而且见了老爷还得下跪磕头啥的。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不能做老爷呢？当然可以，因为我们有一条上达庙堂的通道，这就是科举！说到这里，大家明白了吧？在古代，在我们的民族文化形成的阶段，那个时候，个人奋斗和科举制度和社会上升的捷径，这三样看上去没啥关系的存在，其实是高度重合，具有内在逻辑关系的。

从股票谈到赌博，谈到我们的民族特性。今天的话题相当发散。但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华裔经常会有取巧的想法，为什么中国股市里如此多充满发财梦想的散户股民，为什么全世界赌场里都有华裔积极下注的身影，我们应该明白，所有这些民族性，都和我们独特的历史有关。换句话说，无论是好是坏，这些品质都是我们偶然得来的。有了这种认识，那么对于我们的优秀品质，我们不应该骄傲；对于我们的顽劣，我们知道我们完全可以抛弃它改掉它，而对于外族的一些表现，我们也可以了然，他们的一些特性，也仅仅是他们偶然得来的。我们既不需要仰视，更不应该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