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蒋少龙，1950年代初出生于成都，“老三届”+“新三届”学人。西南财经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杂志社编审、四川省经济学会常务理事、四川省农村发展促进会专家委员会委员。现已退休。原题
抗战乐西公路行思
作者：蒋少龙
7月7日是“七七事变”纪念日。84年前，悲壮激烈的中国全面抗战大幕就此拉开。
铭记历史，正本清源。我们一行12人2021年7月6日从成都出发，沿峨边、金口河、汉源一线，重走抗战乐西公路。
在抗战乐西公路旧址纪念碑前合影
乐西公路起自四川省原乐山县，跨青衣江，经峨眉、龙池，再循大渡河经新场、金口河、绕越蓑衣岭，至岩窝沟，入西康省，偏西南行抵富林（汉源县），沿大渡河至石棉；继续南行经冕宁、泸沽等，止于西康省西昌。其终点与西祥公路（西昌至云南西祥）衔接，全程525公里，是抗战时期紧急修筑的一条战略公路。当时的日军控制了沿海港口，切断桂越交通线，日机对重庆狂轰滥炸，抗战局势极为严峻，修筑乐西公路刻不容缓。蒋介石对乐西公路至为关注，他曾先后6次下达口谕、手谕督促工期：2、1940年1月乐西公路务必于该年12月完成，否则照军事违命误期论罪。3、1940年2月乐山至西昌公路于该年6月以前完成。其筑路程度须于每星期日详报一次，新筑各公路之工作，应以此路为中心，其他公路令饬暂缓。4、1940年9月(一)所有乐西公路应征未到民工，限九月底前一律出齐。如再延误，县长应予撤职，仍令该县负责派工完成。(二) 此后交通部公路总管理处赵处长祖康到达乐西路督工时，凡关修筑乐西公路事宜皆由指挥。川康两省民工管理处长县长及其以下人员，如有办理不力，准予电请行辕查明惩处。希转饬所属有关机关及县长遵照为要。5、1940年9月不敷之石工应速地就募炼，抓紧工作。6、1941年1月加紧督饬赶办，即期完成，不得有误。乐西公路是当时国内最艰巨的公路工程，在抗日战争战火纷飞的战争环境和西南边陲恶劣的天时地利条件下，20多万川康民工和工程技术人员，凭着近乎原始的人力筑路方式，用十字锹和石碾殊死廛战，筚路蓝缕，一路悲壮。
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于根据地形复杂，当时修筑乐西公路共选甲、乙、丙三线:甲线：大渡河北岸线。路线里程为479.4公里，自乐山经苏稽、峨眉高桥、金口河、皇木场、马烈、富林(汉源)、农场(石棉)、洗马姑、擦罗、拖乌、大桥、冕宁、泸沽达西昌。乙线：大渡河南岸线。路线里程521.3公里，自乐山经沙湾、沙坪、金口河、罗回、盐井溪、大田坝、海棠、洗马姑、擦罗、冕宁、泸沽达西昌。丙线：北段乐山至海棠与乙线同，南段自海棠经腊梅营、大干沟、王家屯、越西、越小相岭、甘相营、泸沽达西昌，路线里程478公里。国民政府交通部公路管理处派帮办萧庆云前往沿线复勘，最后形成了颇为详尽的查勘报告，对三线进行了分析比较。查勘报告对三条选线均分别论述其地质地貌，内容具体，论据充分，最后决定采用甲线。公路起点为乐山王浩儿，终点为西昌缸窑，途经乐山、峨眉、峨边、汉源、越西、冕宁、西昌7县。自1939年5月的路勘至1940年12月，长达525公里的乐西公路全线正式竣工通车，共征集了川康地区彝汉群众24万人(蓑衣岭碑志记载为30万人)。历时仅一年半乐西公路就建成通车。由于缺粮、疲劳、疾病、工伤、冻伤等原因，致伤亡人数竟多达2万人。也有史料记载伤亡3万余人，每公里伤亡50余人。蓑衣岭是全路最高点，海拔2800多米，是古代驿路清溪嘉定路咽喉，长年阴雨弥漫，行人路过必备蓑衣斗签，故名蓑衣岭。从大渡河边金口河至岭顶50公里，高差竟达2000米，尤其是冬季气温常在零下30度左右。当年参加此路段的以仁寿民工负责的白家山至垭口最为艰险，曾有一夜冻死200民工惨剧。该县民工在此路段死亡达10%，为全路最高死纪录。经三个月苦战，以死伤2000余人代价打通路段。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由于下雨通往蓑衣岭的道路塌方，我们一行未能实地一睹当年民工血肉筑成之地，甚为遗憾。乐西公路修筑发生大量的死亡，主要为病亡、伤亡、饥寒死亡等。共死亡工程技术人员、民工、石工、包工、兵工4000余人，平均每公里死亡8人，为中国筑路史死亡之最。其中蓑衣岭为全路死亡之最，菩萨岗为全路病亡之最。1945年10月《新华日报》发表社论感谢四川人民，强调四川人民对于正面战场抗战，尽了最大最重要的责任。其中当然也包括修筑乐西公路中的牺牲和贡献。
蒋介石极为重视乐西公路的修建，他亲自接见并任命从美国康耐尔大学学成归国，时任中华民国交通部公路总管理处处长的赵祖康兼任施工总队长。赵祖康与詹天佑、茅以升并称为中国交通工程“三杰”。赵祖康与数十万民工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和意志力，创造了乐西路的奇迹。赵祖康亲自吃住在施工现场，因过度操劳患上了咯血病，险些命丧蓑衣岭。“一寸山河一寸血，一米公路一缕魂”，正是乐西公路筑路者们最悲壮和真实的写照。
成昆铁路于1958年开始修筑，1970年7月1日建成通车。其中乐山金口河至雅安汉源段的修筑，乐西公路成为运输主动脉，承担铁路通到青龙场后各种物资转运。公路支援铁路， 形成共和国公路运输方式与铁路运输方式最为密切协作，乐西公路是其中灿烂的一页。全民抗战并不只有那些牺牲在炮火硝烟中的战士，也包括修筑乐西公路“褴褛开疆”的大量民工。在他们当中，许多母亲失去了儿子，许多妻子失去了丈夫，还有许多孩子失去了父亲……虽然他们未曾留下名字，但他们却永远名垂青史。血肉筑成的乐西公路，谱写了中国筑路史上一页凄凉而悲壮的史诗。历史无论怎样流逝改写，都不可能抹杀那段悲壮的记忆。如今，尽管绝大多数路段已被水泥沥青替代，逐步抹去了血肉筑就的痕迹。然而，那些千千万万长眠在乐西公路荒山野岭的英灵，却时刻提醒我们：忘记过去即意味着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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