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破产启示录

冰岛位于北欧，面积10.3万平方公里，人口33万，首都雷克雅未克、也是冰岛最大的城市。公元9和10世纪时期，欧洲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凯尔特人开始移民到冰岛。传说，冰岛最早的定居者是维京人殷格·亚纳逊（Ingólfur Arnarson）与其妻子海尔维格（Hallveig）。

冰岛议会始于公元930年，由殷格•亚纳逊的儿子（Þorsteinn Ingólfsson）所建立，从此形成了“冰岛自由邦”，一个接近于共和政体的国家（早期冰岛有过奴隶，但冬季干不了活，还得养着，还容易逃跑，不如解放成自由人）。

“冰岛自由邦”存在了三百多年，后来岛内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挪威乘机介入。1262年，冰岛成为挪威的一部分，之后又被丹麦统治，成了附属国。二战爆发后，纳粹德国在1940年出兵北欧，占领了丹麦和挪威，冰岛议会乘机宣布独立。此时的冰岛是个中立国，既不跟英国结盟，也不跟德国一伙。但英国可不是这么想，在请求冰岛“入伙”被绝，担心冰岛倒向德国或被德国抢先占领，1940年5月6日，首相丘吉尔在战时内阁会议上表示要立即夺岛，即实施入侵冰岛的“鱼叉”（Fork Operation）行动。

英国派出了海军陆战队第2营，约700余人。冰岛仅有70名警察，根本无力“抗英”。出于大局考虑，冰岛政府最终同意与同盟国合作，与美国签订了共同防御协定，由美军驻防冰岛。战后冰岛又加入北约，与美国续签了“合同”。美军一直驻扎到2006年才撤离。

冰岛地形以平原为主，多是沙质地、熔岩平原和冰川，能用于农牧业的地方极少，唯一丰富的就是渔业资源。上千年以来，冰岛人都以捕鱼为生。同时，冰岛也有着丰富的地热资源，铝冶炼也是其支柱产业。英国人常跑到冰岛门口来打鱼，为保护自己的饭碗，冰岛政府先后多次宣布扩大领海区域，与英国爆发了三次“鳕鱼战争”。英国自然要强硬反制，但冰岛就是不屈不挠，小手段不断。考虑到同为北约成员国，又担心冰岛倒向苏联，欧共体多次做英国工作，甚至同意冰岛提出的200海里海洋专属区的主张。

为合理分配渔业收入，冰岛政府想到一个办法——限定一个合理的捕鱼配额，并分配给个人。如果个人不想捕捞，可以将捕鱼配额转手。就这样，冰岛公共资源被私有化，可抵押，可转债，使得岛民迅速积累了财富。2002年，时任冰岛总理的大卫·奥德森通过将Landsbanki（兰兹银行，亦称冰岛国民银行）和Bunadrabanki（以及后来的Kaupthing）两家国有银行私有化，在金融领域试验了自由市场经济，银行业由此掀起了一轮快速私有化运动。冰岛开始全岛转型，大力发展金融业，以高利率与低管制的开放金融环境，吸引海外投机资金进入，同时社会资源向金融业倾斜、全民一起玩金融。

为了追求利润的增长，冰岛三大行涉足跨国投机的套利交易，也就是从低利率的外国或者国际投资客手上借出资金，再投入收益丰厚的债市，从英国足球队买到丹麦航空公司、甚至是一无所知的企业的股权。到2007年，冰岛股票市场的价值增加了9倍，首都雷克雅未克的房价增加了2倍，人均年收入近7万美元，排名全球第五，拥有的海外资产是2002年的50倍。另一边，冰岛传统渔业产值持续萎缩，项目赤字居高不下，投机资金的疯狂涌入，物价跑得飞快。2008年6月，冰岛的CPI达到了12.7%，而到了8月，这一数值攀升到了14.5%！

2008年9月，美国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全世界的银行突然资金紧张。大家都不想借出钱、借不到钱、也还不起欠的债，金融体系逐渐崩塌。高负债、高杠杆，严重依赖外资，极易受到国际金融市场动荡波及的冰岛，便成为第一个卧倒的对象。冰岛股市一度暴跌95%，100块投进股市，这时只剩5块了，大量资本外逃。更糟的是，危机中冰岛克朗大幅贬值，2008年初能用100万克朗还的外债，到年底翻了2、3倍。冰岛银行业之前疯狂扩张的业务不断反噬，资产凭空蒸发了1000亿美元。辛苦折腾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2008年10月初，冰岛总理哈尔德宣布，冰岛银行业和整个国家可能要破产了，还建议国民别看绿得发光的资产，出海打鱼重头开始吧。冰岛总统格里姆松直接被气到住院，接受心脏手术，整个国家乱成一团。冰岛国民银行旗下的冰储银行因吸纳30余万英国、荷兰的个人储户，被英荷两国政府索赔。尽管政府和议会同意还钱，但冰岛总统却拒绝签署议案，说要交给“全民公投”决定。搞了四次全民公投后，几近100%的冰岛人选择了赖账！如果你没有商业贷款，没有任何债务或股票，那么国家破产影响不大，只是冰岛克朗迅速贬值，经济一蹶不振。

2009年，冰岛总理哈尔德领导的内阁集体辞职；在优先保障银行储户的条件下，冰岛允许三大银行破产，先将一大批银行家和高管关进监狱，判处有期徒刑和罚款。另外，冰岛投放了公共资金，用于缓解家庭债务。

刚开始时，冰岛还一脸傲娇地拒绝向IMF求助，理由为冰岛是发达国家，不能做向IMF要钱的“发展中国家行为”。那向谁借呢？欧洲央行、英国央行和美联储，不出意外都拒绝了。最绝的还是英国，冻结了冰岛银行200亿英镑，紧接着又宣布冰岛是“恐怖主义国家”，冻结了冰岛在英国的所有资产。冰岛终于认清了现实，向IMF求助，获得了总额相当于14亿特别提款权(约合21亿美元)的贷款。

针对慌乱出逃的资本和狂跌的汇率，冰岛果断实行资本管制！禁止资本流出，也禁止个人购买外汇或外国股票。银行债权人和其他国外投资者无法撤资。国内资金，包括养老基金在内，不能进行海外投资。冰岛在成功阻止了43亿克朗流到境外，一边利用贬值的克朗，大力发展旅游业和出口赚钱。冰岛GDP在2009和2010年的下滑后，2011年开始恢复正增长。到2015年，冰岛GDP增速为4%，通胀率为1.6%，失业率不到5%，政府预算基本实现平衡，人均GDP又恢复到金融危机前的水平。2015年10月，冰岛提前偿还了IMF在2008年提供的一大笔救助款，资本管制措施才逐渐撤销。

到2019年，冰岛人均GDP达6.7万美元，重回全球最富有国家的行列。丢掉实业搞金融，暴雷借钱填窟窿，最后还得靠实业报国。兜兜转转一大圈，冰岛人最后才发现自己不是搞金融的料，还是老老实实出海打渔、搞搞旅游业，利用地缘优势，左右逢源收点买路钱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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