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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申诉八年,广东高院决定异地再审“李四强抢劫案” | 深度聚焦

北青深一度 北青深一度 2024-05-11
记者/李东 实习记者/苏磊 黄烯橦

编辑/石爱华


“傻子”李四强出狱后不久因病去世,病榻上的李四强门牙缺失,他自称是入狱前遭遇了“逼供”,被打所致


2024年1月29日,广东高院派员到安徽利辛县,将“李四强抢劫案的再审决定书”递到了李四强哥哥李奎星手里。这个再审决定,他盼了8年。

在利辛县孙集镇老乡的记忆里,李四强是个先天智力残缺的“傻子”。2005年,他从家人和村民的视线中“消失”,音讯全无。2007年,南京建邺警方在流动人口普查时,发现了在南京打工的“傻子”。因身上持有一张汕头抢劫案在逃犯人“刘西文”的身份证,“傻子”当场被抓,并以刘西文的身份被判抢劫罪,入狱服刑。

服刑期间,监狱的管教发现“傻子”的真实姓名是李四强,这一“乌龙”被上报后,李四强没有获得自由,法院调查后,裁定他冒用“刘西文”身份参与了汕头抢劫案,随后将判决中的“刘西文”更正为“李四强”,“傻子”继续在狱中服刑。

2016年,服刑9年的李四强回到老家,家人们得知他的经历后,认为抢劫案发时间段,李四强在安徽利辛的村子里,不在广东汕头,没有做案可能,于是决定帮他申诉。

李四强在出狱两个月后就因病去世,他的哥哥李奎星和家人一直没有放弃为他申诉。8年间,他们的申诉请求曾陆续被汕头市龙湖区法院、汕头中院驳回,申诉到广东高院的第5年,他们终于等来了这份再审决定。(李四强案的详细报道,请见今日公众号二条文章《一张身份证牵出“真假”两个抢劫犯》)

2024年1月29日,申诉八年后,李奎星终于等到了弟弟李四强案的再审决定

真假逃犯‍‍‍‍‍‍‍‍‍
2024年1月29日中午,69岁的李奎星吃过午饭,坐在家院子里晒太阳。这个癌症患者头发花白,身体瘦弱,他手握水杯,吞下了三种药片。这天,他刚刚完成一次化疗,心情却特别好,“终于等到了弟弟的再审决定”。

他的弟弟李四强天生智力残缺,2005年春节后从村子里走失,李家兄弟姐妹寻找一番无果后,没有精力和财力再继续找,也没报过警。2011年,得知李四强在监狱服刑,李奎星开始追问入狱原因,一直未果。直到2016年弟弟出狱,他才了解了弟弟入狱的原因。

2007年,南京建邺警方在流动人口普查时,因李四强身上携带一张“刘西文”的身份证,警方把他当作抢劫逃犯刘西文抓捕。

在案资料显示,刘西文籍贯也是安徽省利辛县,家在李集镇,距离李四强家所在的孙集镇约30公里。2003年8月、9月,刘西文伙同弟弟刘西国等7人在汕头抢劫,作案多起。2004年,同案7人陆续被抓。在同案人的供述中,作案人员共有8人。案件材料显示,7人陆续被判刑,只有刘西文在逃。

2007年,李四强以刘西文的身份被抓后,被汕头市龙湖区法院当作刘西文判处12年6个月有期徒刑。2009年,汕头警方发现错抓错判后,龙湖区法院以刑事裁定书形式更改被告人身份信息,李四强继续在监狱服刑。李四强实际服刑9年,2016年6月出狱。

李四强的家人称,抢劫案发生时,李四强身在安徽老家,不在汕头,没有作案可能,于是委托律师,为李四强申诉。

李四强案的再审决定书


漫长的申诉
李奎星告诉记者,弟弟李四强在2016年出狱不久后便去逝,时年62岁的他,成了为李四强申诉的主要执行人。

李奎星曾在南京、常州等地谋生,开过饭店,去过工地,熟悉各种杂活,身体硬朗。开始申诉后,子女看出了他的焦虑,觉得申诉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事。

但申诉的过程并不顺利。2017年,汕头市龙湖区法院、汕头中院陆续驳回了他们的申诉请求。2018年,李奎星委托律师将申诉书交到了广东高院,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2023年2月,北青深一度关注到“傻子”李四强的经历,并对抢劫案的同案人员进行了回访,记者拿着李四强的照片向一位参与抢劫的出狱人员求证,对方告诉记者,照片中的李四强没有作过案。2023年2月21日北青深一度报道此案后,广东高院随即在官微回应称,申诉已受理,正在审查中。这一进展让李奎星看到了再审希望,他一直相信“法院的人肯定能弄明白”。

去年,在律师帮助下,李奎星协助警方抓获了在逃多年的抢劫犯刘西文。李奎星当时觉得,真正的逃犯刘西文被抓到,李四强应该能被正名了。

2023年5月,为了了解案件进程,李奎星先后去往南京、汕头、广州,向公安部门、检察部门、法院询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这次长途跋涉,李奎星明显感觉力不从心,进食开始减少。子女察觉状况不对,带他去医院检查。2023年5月8日,李奎星被诊断为胰腺恶性肿瘤、继发性肺恶性肿瘤和淋巴结继发性恶性肿瘤,住院检查后,他被确诊为胰腺癌。

家人说,李奎星患病后体重下降了很多。病情稳定后,他回到家里休养。家人们坦言,一度担心他等不到李四强案再审的消息。

2024年1月25日,李奎星代理律师接到了广东高院的电话,对方告诉他,4天后,广东高院将派员到安徽利辛县与他们对接李四强案的最新情况。

1月29日这天,李奎星状态不错,他一早换好衣服,等待广东高院工作人员的到来。下午4点,广东省高院一行三人来到李奎星家,亲手将李四强案的再审决定书递到了李奎星手里。上面内容显示,2024年1月25日,广东高院正式做出再审决定,指令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法院再审此案。李奎星拿着广东高院作出的再审决定书跟所有人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被确诊癌症以来,李奎星已经进行了四次化疗,他庆幸自己没有大量掉头发。“我要养好身体,等到再审开庭那天,要去旁听。”他觉得,自己一定能等到弟弟李四强被改判无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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