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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很深地爱过是什么感觉?

陈思呈 闫红和陈思呈 2019-04-14


这是作者在“头条问答”的一个回答。


我妈说的,我忘记了。那时候她和我爸分别在两个地方上班,都是外地。她就把我放在老家由祖母带着。有一次她回来看我,要上班了,只能走了,我却啼哭不止。她走出很远,实在不放心,又倒回来,绕到家后面的巷子里,扒着后窗偷偷地听我还有没有哭。只听到我还在哭,祖母哄不静,不耐烦地训斥着我。她心急如焚,但最终还是擦着眼睛走了,因为就算进屋去把我哄静了,还是得走的,再说快迟到了,再说也很难跟祖母解释为什么走了又倒回来了。


她又说,另一次,也是请假回来看我。我正在下厅里拿着一个芋头吃,她站在上厅,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天井。她远远地喊我:“小呈!”我愣愣地抬起头,望着她发了好一会儿怔,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手里的芋头也掉到地板上。一边哭,一边跑过来,边跑边跳,还跺着脚。


她又说,有段时间她只好把我带着去外地,没有宿舍,只在上班的地方隔出很小的一个房间,就是我和她住的地方。“房间”里其实只有一张床的位置。洗澡的时候,她也不能离开我,打了水提到房间里面洗。脱了衣服洗了一半,我在床上爬着爬着,扑通一声从床上摔到地板,号啕大哭起来,她赶紧把我抱起来哄,门外传来值班的男同事大声敲门:“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可是妈妈正光着身子呢,害怕门没关紧人家就进来了,着急大喊,不用不用不用帮忙!


她还说。有一次我发烧了,只能抱着,一放到床上我就哭。她不敢把我放下,但她实在太困了,坐着坐着整个人就滑倒了。她就找了一根巨长的布条,把我和她自己绑在床屏上(那时候的床是有床屏的)。这样她打瞌睡的时候,尽管东倒西歪,但不至于要滑倒。


她又说。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一个人带着我坐火车去四会(另一个城市)找爸爸。又坐汽车又转火车,我晕车了,啼哭不休。“你那时候很聪明,一边哭一边往车门的方向挣着,想下车。”妈妈说。她一个人带着很多行李,把我绑在自己身上,车上的人很多,而我怎么都哄不安静。


她还说。那时候我已经有妹妹了,她说她梦见有人要拿钱买妹妹的某个内脏,她在梦里快吓疯了,一直跟妹妹说,你要小心啊,你要小心,你不要出门啊,如果有人说买内脏,你千万不能答应啊。


可能爱就是这样的,让人世变得阴险重重。


那时候爸妈也分别从外地调回老家工作了,一家人团聚,一家四口睡在一张大床上。妹妹和爸妈竖着睡,我横着睡着床尾。有一次妈妈出差了,就由爸爸带着我和妹妹睡。半夜,我突然醒来了,发现房间时灯亮着。原来是妈妈回来了,她正在房间里收拾着,和爸爸说话呢。


妈妈看到我醒来了,就开心地把礼物拆出来,她给我和妹妹分别买了两套衣服。我是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妹妹是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我高兴极了。



当年的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机。我们看的节目有,“双星泪”、“阿信”、“夜幕下的哈尔滨”。另两部的内容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片名。但《阿信》,我却能记得前面几集中的一首诗,弟弟,你是家里最小的弟弟,父母最疼爱的是你……


那时候我已经大一点了,但住房仍然紧缺,就在房间里再搭了一张小床,我的位置从床尾挪到这张小床上去。


很冷很冷的冬天,爸妈叫我和妹妹起床的时候,会伴随无数的发抖的象声词,这是我们的游戏。妈妈起床后会把我们要穿的毛衣,一件一件地挨次序摆在床头,为了让我起床速度快一点,她经常帮我套衣服,但她的手指冰凉,我必须四处躲闪。


毛衣要穿几层,裤子也要穿几条。穿外面的裤子时,里面的裤子会缩到腿上,很不舒服。袖子也一样有这个问题。潮州话里把这种不舒服的状态,赋予一个形容词,谐音大概是“叔叔在踢人”,爸爸会一边帮我拉平裤子袖子一边说,叔叔在踢人,当然很不舒服啦。


睡前我爸会半躺着讲故事,石头大哥的故事是一个连续剧,是我爸爸现编的,但绵绵不绝。有时候我们越听越精神,已经很晚了我和我妹还在问然后呢,妈妈说,该停了,我爸就说:石头大哥说,今天就到这里啦。

图片:电影《第八日的蝉》、《阿信》

闫红和陈思呈

两个因为写作而认识的女子在这里继续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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