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最美格格王敏彤

苏杭日记 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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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敏彤

1912年2月12日，中国自秦始皇创立皇帝制度以来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颁布了自己的退位诏书，宣告清朝正式灭亡。
次年，一个女婴在北京东四三条27号的一座大宅里呱呱坠地。
刚出生时，她叫完颜童记，也因为父亲“立五爷”的称呼，被人称作“立童记”。
后来因为八旗贵胄纷纷改了汉姓，她也改名叫王敏彤，按照旗人规矩，出嫁的女儿是“姑奶奶”，没出嫁时候叫“姑娘”，她就成了王大姑娘。

左二王敏彤，左三文绣，右二婉容
无论是认识她的人还是她自己，都万万没想到，她当了一辈子“王大姑娘”。
照相机在19世纪的最后几年传进了古老的北京，在王公贵族中风靡一时，末代王朝因此留下了很多宝贵的影像。
后人对皇族、贵族的想象却因此被冲了个粉碎，照片里的“后宫佳丽”“皇族贵女”大多神情呆滞容貌平庸，视觉效果堪称惨不忍睹。

王敏彤
在这一片乌压压的庸脂俗粉里，两个美人的形象却极其鲜明醒目，她们一个是被称为“最美皇后”的婉容，一个就是“最美格格”王敏彤。
她们俩的血缘很近，两人的母亲都是乾隆皇帝的直系子孙，爱新觉罗的宗室女。
王敏彤甚至比婉容还多了一层更高贵的血缘身份，她的父系来自金国皇室完颜氏，身上凝结了两支皇室的血脉。

左一是幼年王敏彤
自小王敏彤便是八旗贵女里的佼佼者，她的妹妹王涵女士曾经说过：
“姐姐是被一切长辈所宠爱着，她永远跟着母亲，吃饭也与大人一桌，因为她既驯顺又生得白皙漂亮。”
虽然亲朋故旧经常给按上王敏彤“驯顺”“乖巧”之类的评语，但那不过是她一辈子严格遵循贵族淑女礼仪产生的表象。
真正的王敏彤，性格孤僻又激烈，自视极高，不肯迁就，甚至带着几分极端。
世人第一次见识到“王大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就是在她17岁时。

王敏彤（左）
虽然在王敏彤出生前清朝就灭亡了，但几百年贵族阶层的习性和惯并不会那么轻易消失，特别是婚姻大事，更要讲究门当户对。
王家是八旗镶黄旗，王敏彤这样出身上三旗的姑娘婚配的规矩必然是优先和皇室通婚。
比如王敏彤的表姐婉容，就在16岁时与同岁的末代皇帝溥仪成了亲。

婉容与溥仪
虽然溥仪退位了，婚礼还是完全照搬皇帝大婚的礼仪，婉容的“凤舆”从东华门抬进了幽深的紫禁城。
那时候王敏彤才9岁，第一次跟着送亲队伍，见识到了皇家排场，大婚典礼上溥仪遥远而模糊的背影，成了小童记心中真正的光。
阿玛额娘奶娘婢女在她耳边絮絮的“皇上”原来真的存在，原来紫禁城、龙袍、宝座是这样子的。

溥仪
所有幼时关于皇族血脉的床边故事在那一刻都变成了真实，小童记从此坚信：只要皇上还在，我就是真正的凤子龙孙。
1924年，溥仪被冯玉祥赶出紫禁城，客居在天津静园，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满清皇族勋贵也云集津门。
其中就包括王敏彤的外祖父，而王敏彤也因为父亲生病，和母亲一起跟着外祖父来到了天津。
按照满清的规矩，皇室本来有三年一选秀的规矩，就是所有14岁到17岁的八旗女孩都必须经过选秀才能婚配。虽然清朝已灭，但八旗中最顽固的遗老遗少依然想通过选秀把自家女孩，送到溥仪身边，以表忠心。
在天津蛰居的溥仪有婉容文绣一妻一妾，且因身体原因对女色无意，又满心忙着复辟，所以这类提议一概置之不理。
遗老遗少们渐渐也就熄了心思，把目光转向其他宗室子弟或者八旗世家，彼此相看，结成了不少亲家。

溥仪的淑妃文绣
王敏彤17岁时，她的长辈们也如法炮制，给她选中了一位爱新觉罗的宗室之子，双方家世年貌相当，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天津卫在民国时代可是华北明珠，水陆大码头，全国娱乐业的核心地带，各种戏曲曲艺的名角荟萃，也是狂蜂浪蝶最爱的温柔乡。
订婚前王敏彤就听说过未婚夫的风流韵事，虽然心中不安，但母亲和外祖母都不以为然的劝她，哪个年轻男人不贪新鲜，成了亲就收了心。
王敏彤信了，安心备嫁，可没想到未婚夫的浮浪事迹却越来越离谱，竟然包养戏子，公然出双入对。
听到这件事，王敏彤再也不肯躲在“驯顺乖巧”的假面之后奉承长辈了，对母亲的劝说只轻轻一笑：
“额娘，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你要是不退亲，我就去上吊。”
老实人犯了牛脾气，效果总是惊人的，王敏彤突发的叛逆吓坏了她的长辈们，也舍不得把好好的女孩送进狼窝受苦，于是退了亲。
王敏彤的母亲还把她带回北京，远离流言和是非。

数码修复的王敏彤照片
王敏彤搬回来出生地东四三条27号，在她刚出生时候，这里还是八旗贵族的聚居区，能住在这一片的人非富即贵。
可她离开北京几年，这里早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的旗下贵胄大多家道中落，卖了祖宅搬走，现在住的已经都是民国新兴阶层。
王敏彤家隔壁就是一户这样的生面孔、新邻居，户主是个单身女郎，家中除了几个老仆，没其他人。
王敏彤在门口遛弯时与这邻居偶遇了几次，发现对方是一个年纪比她大几岁的妙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明艳，一举一动都与众不同。

王敏彤和孟小冬
远亲不如近邻，两边住得近，又都是年轻女子，碰面多了自然也就很快热络起来。王敏彤这才知道这女子竟然是几乎每天都在报纸上出现的京剧名伶，人称冬皇的反串老生孟小冬。
此时孟小冬正是与梅兰芳分分合合关系最僵硬的阶段，她独居在东四三条胡同潜心研究舞台艺术，偶尔出门散心，结识了隔壁家的少女。
虽然已经在舞台上得到极高声望，也在感情路上经历了坎坷，但实际上孟小冬只比王敏彤大了5岁，这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

王敏彤（左）和孟小冬
两个女孩虽然出身背景迥然不同，但此时此刻都因婚姻不顺而心情欠佳，共同的烦恼让她们一拍即合。
这也是王敏彤一生中活得最肆意最开心的日子，两个女孩把彼此融入了各自的生命轨迹中。
王敏彤不再是那个只活在帝王将相迷梦里的贵族少女，她跟着孟小冬进出梨园，游山玩水，甚至开始学习京剧和武功。
孟小冬也听女孩给她讲述从金国到大清几百年帝王家族的兴衰起落，舞台角色的原型都仿佛活生生从戏本子里走了出来。

王敏彤京剧扮相
王敏彤尝试着京剧的舞台扮相，孟小冬也穿戴起八旗贵女的大拉翅和花盆底，两个人笑着闹着把这些扮相留在了照片里。
在这些迷梦里，没有负心汉，没有渺茫前路，她们就是帝王将相话本里的人中龙凤。
王敏彤的母亲管不住女儿与伶人交友，也心疼女儿姻缘坎坷，几年来给女儿挑选亲事总是各种不顺，高不成低不就。
其他几个儿女或是因为学业或是因为事业或是因为结婚纷纷离开家，只剩下这个大女儿在身边，王母便也不再强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母女二人都不事生产，但两人花费不多，家里还剩了不少旧家当，隔阵子卖一件，就够母女俩吃穿一阵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1937年时，一个意外的喜讯传到王敏彤耳中。

孟小冬
原来溥仪亲弟弟溥杰因妻子红杏出墙离婚，正在物色对象准备再婚。
此时溥仪已经在日本人扶持下成了伪满洲国的儿皇帝，又因为没有子女，溥杰是他的皇位继承人。
虽然伪满洲国和傀儡皇位遭到了全体中国人的唾骂，但在一些心理病态的满清遗老遗少心中，这是爱新觉罗皇族复兴。
溥仪又成了皇帝，而溥杰则是皇太弟。
王敏彤和她的母亲就是沉迷这个幻象中的人，因此溥杰的婚事就是她们心中最好的婚事，而溥仪也确实因人推荐选中了王敏彤。
得到消息的王家母女欣喜若狂，她们立刻变卖了家当，打点行装前往长春准备完婚。

溥杰和日本妻子嵯峨浩
可母女俩美梦做了一路，到了长春时候傻了眼，原来日本人早就安排好了溥杰的婚事，作为伪满洲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必须娶日本女人。
王敏彤的王妃梦黄了，母女俩也一贫如洗，除了得到溥仪几次接见外毫无收获地回了北京。
这次与溥仪相见，让王敏彤几乎一潭死水的内心掀起滔天波澜，虽然长春远远比不上北京繁华，伪满洲国皇宫在紫禁城面前也是笑话。
但在她的心中，皇上又登基了，再小的院落又是皇宫，她原本当溥杰的妻子就能满足，可见过溥仪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只想当溥仪的女人。
因为只有帝王的女人，才配得上她那几百年沉淀、两重皇家的血脉。
回到北京后，一个更大的打击还在等着王敏彤，原来溥仪当时不但在北京的八旗女中给溥杰物色新妻，其实也在给自己物色后宫新人。
在王敏彤北上时，一个比她年轻得多的八旗贵族少女也被选中前往长春，她就是后来被溥仪称作人生最爱的祥贵人谭玉龄。

谭玉龄
王敏彤固执地不去想任何其他可能，她只觉得自己是先被选中去做溥杰的正妻，才错过成为溥仪嫔妃的机会。
对其他可能，不做他想。
因为这一次人生机遇的错失，王敏彤更加看不上其他来求婚的对象，每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针线活做家务舞剑。
王敏彤只和孟小冬保持着来往，可孟小冬此时已经结识了未来的丈夫杜月笙，还要演出，天南地北到处跑，孟王两人聚少离多也渐渐疏远。
时代风云变幻，转眼就来到了1959年，溥仪获得特赦，从抚顺战犯管理所回到了北京。
听到“皇上回銮”，王老太太和王大姑娘都欣喜若狂，她们急急忙忙拜托日常交情的溥仪三妹金蕊秀，把溥仪请到家里吃饭。
正寄居在二妹金韫和家的溥仪欣然赴约，王家母女竭尽所能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款待。
那时候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溥仪在苏联和抚顺战犯管理所里待了十几年，苦头吃了不少，回到北京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正馋得狠了。

溥仪与最后一位妻子李淑贤
这一顿美味佳肴实在是让他异常满意，风卷残云的大吃一通，更让王家母女的奉承话捧得飘飘然。
不由得夸奖菜肴做得美味，还带着几番调笑问这是谁做的。
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的王大姑娘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红着脸老实指出哪个菜是自己做的。
溥仪酒劲上头，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嫁不出去，肯定是贤妻良母啊。”
其实溥仪这话并非轻薄，王敏彤是婉容表妹，王老太太更是爱新觉罗宗室女，无论哪个角度都是自家亲戚。
再加上此时溥仪已经五十多岁，王敏彤也将近47，两个将近暮年的亲戚说几句笑话，真不算什么。
可溥仪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王敏彤这样永远情怀如少女的女人，更不知自己是王敏彤心里藏了几十年的梦。

王敏彤
这几句酒桌上的笑话再次点燃了王敏彤心中的火焰，那之后她一次次邀约溥仪见面，期望能够圆了半辈子的梦。
溥仪却对这样的热情敬谢不敏，其实因为身体原因，溥仪一辈子都对女性和两性生活摇摆不定，他并不拒绝女性，但却也给不了女性什么幸福。
再加上此时的溥仪经过十几年牢狱之灾，已经如惊弓之鸟，畏惧所有对他曾经帝王生涯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
溥仪只想无限拥抱新时代，与旧日的一切一刀两断。

溥仪和李淑贤
王敏彤却如同旧时光里的蛛丝，不顾一切地纠缠着溥仪，让他心生厌烦，拼命逃避。
1962年溥仪经过组织介绍，与一位叫李淑贤的护士结为夫妻。
这段婚姻溥仪很满意，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但一个有工作有思想有觉悟的新女性，正是溥仪最想要的伴侣。
这桩婚事沉痛的打击了王敏彤，她竟然疯癫到去做了处女膜检查，拿着那荒唐的一纸证明跑去向溥仪表白。
受不了这样的疯狂，溥仪让自己的妹夫，同时也是王大姑娘的表哥把她劝走。

溥仪和李淑贤
但已经日渐疯魔的王敏彤还是拒不接受，甚至在溥仪患病住院时，恶意的占用家属探望权，把溥仪的妻子李淑贤挡在门外不许进。
溥仪气得火冒三丈，终于再也不顾体面，直接对王敏彤说：“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
可就是如此，也直到1967年溥仪去世，王敏彤才终于放下对他的痴缠。
溥仪的死仿佛一记电击，震醒了宛如癫狂的王敏彤，让她恢复了八旗贵女应有的体面和风姿。
虽然因为对溥仪的一番纠缠闹了很大的笑话，但一生未嫁的王敏彤还是有着超越同龄人的美貌和优雅。
王敏彤经常带着宝剑在文化部门口晨练，那娴熟的剑法，优雅的身姿，每天早上都吸引了许多路人围观。

中年王敏彤
知道她身份和经历的人更是啧啧称奇，这样年过半百还风姿犹存的美人怎么就一辈子嫁不出去，还纠缠男人纠缠得疯疯癫癫呢。
这些看客却不懂，王敏彤心里的真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溥仪，并不是因为溥仪有什么魅力，而是因为溥仪是天底下唯一的“皇上”。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男人她都不屑一顾。
王敏彤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嫁，不是“皇上”，哪怕姓了爱新觉罗也不行。
当年她第一个未婚夫如此，七十年代初溥仪的亲弟弟向王敏彤求婚，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个求婚被拒，其实也让人大跌眼镜，因为这位爱新觉罗不但血统高贵，而且琴棋书画非常精通，是皇室中极被人尊重的人物。
对此王敏彤的解释很直接：“一个是他比我小，再就是不能一生都在北府兄弟的圈里转。”
北府指的是醇亲王府邸，北府兄弟指的就是醇亲王家的儿子们，即溥仪和他的亲弟弟们。
这是王大姑娘一生最后一次和婚姻擦肩而过，此时她已经年近六旬，未来三十多年，她一直坚强又顽固的独立生活。

晚年的王敏彤
2003年2月的最后一天，羊年的正月还没过完，将满90岁的王敏彤刚在养老院里度过一个温暖安稳的春节。
王敏彤正心情大好的尝饺子，突然一阵气短，饺子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工作人员还来不及抢救，这位晚晴最美格格就离开了人世。
王敏彤的死，和她人生中每一次情感爆发一样毫无征兆，也无可挽回，就这么带着旁人的费解，永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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